唐氏醫院

兩個醫生坐在唐煜面前, 一個姓王，是神經科的權威, 一個姓任，非常著名的心裏學家，王醫生把手上報告放到唐煜面前, “唐先生，根據您所說的情況, 我們倆人得出一個結論，您的兩個人格正在融合。”

旁邊的唐九一聽, 奇怪看著這兩個醫生，這不是好事嗎？怎麽一臉沈重？

“這不是好事嗎？”唐九問出心中的疑惑。

任醫師搖搖頭, 回道, “縱觀全球，分裂人格融合的例子雖不多，但也並不罕見, 可前提都有一個，那就是兩個人格達成意識，共享記憶, 互相認同對方的存在, 再通過心理治療, 慢慢融合成一體；可唐先生不一樣, 如果我沒說錯，無論是唐先生，還是另一個人格, 你們都在相互排斥，並抵制對方的存在，兩個人格不停爭奪身體控制權，腦中樞受到傷害，啟動自我保護機制，強行進行人格融合，在這個過程中，根據以往案例表明，已存在的人格消失，形成新人格的機率為百分百。”

房間靜默下來，沒人再開聲，這個診斷無疑意外的讓人難以接受。唐九有點慌，想著要問點什麽，卻又不知該說什麽。

“是不是跟我之前強行通過催眠壓制另一個人格有關？”

從楚攸寧被關起來後，唐煜便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強行壓制傻子人格，甚少再放他出來，剛開始時因為受到傻子意識的反抗，唐煜時常頭痛，但過一陣後，唐煜漸漸感覺到腦海中另一個意識在虛弱，唐煜有預感，那個傻子在消失，一切本向著好的方向前行，可這兩天，唐煜腦海中卻總出現一個哭聲，一股莫名的悲傷總是彌漫在胸口，揮之不去，這讓唐煜非常困擾，不得已，唐煜冒著暴露的危險進行治療，可沒想到，竟然得出這個結果。

“這也是原因之一。”任醫師回道。

唐煜也修過心裏學，少年時代更是醫學、金融管理雙修，對於醫生說的話唐煜不但懂得，更是深知其中厲害，可到底不甘，“有制止的可能性嗎？”

“唐先生，以目前醫術，很難。”

醫生說話向來不會說滿，從小跟著父親在醫院長大的唐煜如何不清楚。唐煜突然想起那天白厲跟他說的話：第三世界的唐家實力你比我清楚，一旦你出事，在C國能保楚攸寧的寥寥無幾。

倆人離開醫院，一路沈默，唐九不由想到楚攸寧。唐老爺子雖然已經糊塗，但一直在接受治療，前幾天才剛接到醫院的通知，說老爺子目前身體狀況良好，如果老爺子願意接受手術，對海馬萎縮進行手術治療，恢覆可能並非沒有。這個項目是老爺子還未糊塗前就組建的醫療隊，本計劃是今年年中動手術的，可誰也沒想到老爺子病情急轉直下，打醫療小組個措手不及。

如果是之前，唐九倒覺得除遺憾傻子的離開，也沒覺得有什麽，可現在不同了，如果說老爺子之前對楚攸寧只是不喜歡，現在就是厭惡。一旦唐煜人格融合形成新人格忘記楚攸寧，那楚攸寧的下場可想而知。

唐九從後視鏡瞄眼閉眼休憩的唐煜，心情沈重。

“嘀嘀。”

手機鈴聲打破凝重的氣氛，唐九接起來，臉色一變，匆忙掛掉電話，唐九車速瞬間飆升。

“少爺，寧小少……”

“弟弟呢!”

眼睛純凈地不染一絲雜質，神色惶恐而無措望著唐九。唐九“媽呀！”大叫一聲，這是什麽情況？傻子少爺怎麽會突然跑出來了？

面對突然變成這樣的唐煜，唐九表示壓力很大，“寧少爺在家呢！”

唐煜認真點點頭，“哦”一聲，接著說道，“昭華好久好久不見弟弟，好像有個壞蛋在欺負弟弟，那個人長的跟昭華好像，可那個人是個壞蛋，昭華是個好孩子。”

唐九嘴角抽抽，“呵呵”兩聲，沒敢再回話。唐煜覺得無聊，把玩著手上的佛珠，玩著玩著開始一顆顆數起來，“一顆，兩顆，三顆……”

唐九心情有點燥，現在載這樣的唐煜回唐宅真的好嗎？可想到電話裏的內容，再想想醫生的話，唐九決定冒著被少爺剁的風險回唐宅。

“一百零八顆……啊……”

“吱！”

緊急剎車聲響起來，唐九臉一白，差點差點，他就要去見上帝了。

“我數到一百零八顆了。”

坐在後座的唐煜突然撲向前座，按著唐煜的椅背興奮大叫，嚇得唐九差點又來個急剎車。翻個白眼，唐九覺得傻子夠奇怪的，數個數而已，高興個什麽勁？看看，竟然還哼起歌了。

“快快，快回去，我要回去告訴弟弟。”

唐九被勾起好奇心，不禁問道，“告訴寧少爺什麽？”

唐煜傻笑著搖頭，瞇眼攤在後座上，一字一字說道，“不、告、訴、你。”

唐九暗自磨牙，暗暗想道：等會回到唐宅你別哭就成。

“果然啊果然，你跟唐澤早就有了私情，我可憐的孫兒。”

唐老爺子指著站在門口的楚攸寧與唐澤氣的臉發青，虧他之前還氣莫晨用這種手段陷害他，焉不知他早已跟唐澤勾搭上。

“唐老爺子，我們雖不合，但看在昭華面上我向來敬重您，可沒想到有天竟被賊喊捉賊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。”

楚攸寧神色淡然，就連同唐澤突然帶人破門而入說救他時仍是那樣平靜。沒有問唐澤為什麽來，也沒質問他那晚的事，只是從衣櫃裏拿出當年背著衣服進唐宅的那只背包，隨便收拾點東西便跟著唐澤離開。

本以為誰也不會見到，楚攸寧卻沒想到突然撞到清醒的老爺子，不都說他已經認不得人了嗎？怎麽他一走又把人刺激清醒了？

“放肆，做錯事還不悔改，當初我就不應該讓小煜娶你，當初如果娶的是小晨，也不會多出這麽多事，枉我對你一片信任，相信你對小煜的心，我老了，心也糊塗了，才讓你鉆了空子……”

聽著唐老爺子罵罵咧咧，楚攸寧想這老爺子雖說歲數大了，老年癡呆癥也讓他大部分時間處於糊塗，可沒成想罵起人來倒虎虎生風。

楚攸寧一笑，沒再回話，而是再看一眼唐宅，轉身便準備離開。

“弟弟，去哪？”

這稱呼真的久違了，明明只有一個月而已，楚攸寧卻恍若隔世。垂眸一笑，腦子好像想到了什麽，又似乎沒，那一瞬間掠過的東西讓他胸口一抽一抽的痛，可到底是什麽呢？

“回家，回我的家。”

仿佛意識到什麽，唐煜沈默看著楚攸寧片刻，眼睛慢慢泛紅，踉蹌著走向楚攸寧，哽咽說道，“昭華也要去。”

搖搖頭，楚攸寧擡起頭認認真真看著這人，想像以往似的伸手摸摸他，最終卻只能攥成雙拳，無力垂放在身側，“你留下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眼淚滑下來，隔著蒙朧，唐煜死死咬著唇瓣，他不懂，他那麽難過，為什麽弟弟還笑著看他，為什麽他覺得笑著的弟弟也很難過？

“你留下來，就有娃娃了。”

唐煜死咬住唇，不斷搖頭，飛濺的眼淚落在楚攸寧手背上，像被火灼似的，痛的撕心裂肺。

“昭華不要娃娃，昭華要弟弟。”

楚攸寧笑笑，微瞇起眼，當日對質的情景仿佛又出現在眼前，“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？”

“昭華不懂。”

“不懂嗎？”真是個好借口，可是同樣的話楚攸寧卻不想再聽到唐煜說第二次，“昭華，我有沒教過你，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？”

唐煜搖搖頭，壓抑的哭泣沖出喉嚨，唐煜伸手去拉楚攸寧的衣角卻被躲開，唐煜不甘心，再次伸手，卻被狠狠楚攸寧狠狠拍開。

“哇！”一聲大哭，傻子唐煜腦海這一刻閃過很多東西，曾經模糊到讓他看不清的此時也清晰無比，小心翼翼往楚攸寧身邊蹭，唐煜哭喊著，“弟弟，別不要我。”

“你說，你是不是說過要娃娃，不準說謊。”

腦海中的場景讓傻子唐煜陌生，可那人卻那麽熟悉，那人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……

“不準說謊，你知道，我最討厭說謊的人。”

淚眼蒙朧了光影，恍惚中，傻子唐煜看到弟弟躺在床上問自己：想要娃娃是嗎？

而那個自己回答說：是。

一幕幕場景掠過，傻子唐煜再也受不住崩潰大哭著，拉著楚攸寧的衣角滑跪在地，“弟弟，不要走。”

“是不是你說的？”

楚攸寧聲音突然淩厲起來，暗沈的眼眸冰冷如萬年寒潭，讓人徹骨。

“是。”

“既然承認，那放手。”

楚攸寧伸手去扯開唐煜的手，卻被他不管不顧地一把抱住腿。

楚攸寧扯他的動作像突然刺激到唐煜，唐煜突然失控嘶喊著，“……不，不，不是我，不是昭華……那是個壞人，不是昭華……”

心裏堵得難受，楚攸寧卻不準備再跟他糾纏；一月前對質過後，其實楚攸寧一直在等他，只要昭華說一聲，他是被逼的，有苦衷的，那他就原諒他，可一個月過去，楚攸寧卻連他一面也難以見到。

莫晨倒常來，來跟他聊聊唐煜今天又跟他那個妾去哪了，玩了什麽，吃了什麽……

楚攸寧總是靜靜聽著，即使他是個失敗者，也輪不到讓他看笑話。

“……不……”

淒厲的叫聲穿透在場所有人心底，大家看著那個被唐家保鏢駕著拉開的唐煜不禁跟著眼眶發紅，他的絕望仿佛傳到每個人心底。

楚攸寧用手捂住心臟，感受它的跳動，最後看一眼掙紮的唐煜，轉身離開。

“……不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“……昭華數清了……昭華數清一百零八顆佛珠了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聲音越來越遠，直至聽不到，楚攸寧想，原來我還是一個人啊！

初春，百花盛放的季節，可在唐宅，唯二的花也就後院的兩顆曦瑩樹，無色無味，長年飄灑著小白花，它的花語是永恒的、不停歇的愛情。

唐九接完電話後走到後院，看到唐煜躺在太師椅上，微蹙著眉頭，似乎很難受的樣子。

“少爺，唐一的勢力已經摸清，隨時可以動手。”

唐九的聲音很輕，仿佛怕驚擾到他。最近唐煜總是不舒服，這個不舒服不是說他身上哪裏痛，而是精神方面非常差，這現象是從楚攸寧離開後開始的，無論是唐九還是醫生都無能為力。

“陸淵查的如何？”

唐煜手捂在胸口上，掌心感受著心臟沈重的跳動，唇瓣緊緊挽住，唐煜努力壓抑著那股莫名的情緒。楚攸寧那天走後，傻子唐煜哭了很久，後面，他再也沒出現過，唐煜也再不用跟他爭奪身體使用權，可是一股悲傷的情緒卻始終困擾著唐煜，時間久了，唐煜也不知道這股情緒到底是傻子還是自己的。

“這是資料，裏面包括有秦氏董事長、還有苻家族長的資料，因為他們背景比較特殊，查到的東西並不多。”

這一次查這三家，唐九很惶恐，一旦被發現，後果不堪設想。

這一份文件唐煜只看幾分鐘便遞回給唐九，並說道，“給陸淵遞拜貼。”

唐九應好，隨後倆人前往白厲住處，這一次跟陸淵交易，還得用到白厲呢！

“父親，你不是說老爺子已經糊塗了嗎？”一身艷麗的衣裳把女人姣好的身材襯托到極致，只是那張臉已經快扭曲了。

唐明拍拍女子的肩膀說道，“小菱，別慌，只是偶爾清醒而已，現在唐家人為他病情著想，根本沒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。”

唐明雖這樣說，唐菱還是滿臉擔憂，“唐芯被抓，唐一怎麽說？那女人會不會把他拱出來吧？”

“放心吧！唐一把那女人哄的好好的，她不會輕易揭露唐一，不過就算她說，警察也要找得到證據才行，只憑一張嘴，誰會信她。”

那女人就是容易被感情影響，不過幾句甜言蜜語就找不著北，上趕著幫唐一做事，也不想想，唐家這麽一大份產業，唐一怎麽可能會拿下送給她，還真當自己國色天香。現在利用唐芯的手阻止唐煜繼承，唐氏這邊因為女兒的大筆資金投入，董事會已經答應為他寫請願書，現在只要唐老爺子手術開始，然後意外死於手術臺上，唐煜受刺激發傻沖出去不小心出車禍死亡，唐氏，囊中之物，多完美的劇本。

至於唐明為什麽打這個官司，很簡單，不有句話說，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？誰會在自己起訴案子發起其間殺死當事人？這不明顯在惹人懷疑嗎？除此之外，唐明對這個計劃可是有著絕對的信心。至於那個被趕出唐家、還沒離婚的楚攸寧，唐煜都死了，對他一往情深的楚攸寧怎麽還可能活著？簡直笑話。

“對了，父親，我想跟小澤見個面嗎？”唐菱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弟弟，可為了忍耐，這些年卻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，連同他家跟唐老爺子的恩怨他也不清楚。

唐明想想，回道，“還是先別告訴他，這些事我跟你來即可。”

唐澤從小在唐家是怎麽生活的他作為父親看的一清二楚，為了不讓唐老爺子討厭他，唐明都不太敢跟他接觸，不過很快他們就能一家團圓了。

楚攸寧離開唐家後並沒有直接回到康樂區，而是先回到學校辦理休學，剛出學校，後面傳來白清的叫聲，“楚攸寧，你怎麽休學了？”

“有些事情要處理。”

白清不舍問道，“一定要休學嗎？”

楚攸寧點點頭，正想要離開，突然想說道，“知道哪裏能把遺囑篡改的絲毫看不出來嗎？”

頓時，白清跟李禦的表情像被雷劈似的看著楚攸寧，良久，白清才結巴道，“我倒真認識一個人。”

楚攸寧一笑，“那好，我們走吧！”

藍天白雲，今天是個好天氣，半年前楚攸寧入唐家的最根本原因是為唐煜守住唐氏，到如今，這個想法依然不變，至於昭華，楚攸寧早就對自己說過，如果他敢半途而廢，他能弄死他。這句可不是笑話，前些天他離開唐宅時看他哭的可憐，楚攸寧想，先放過他吧！但“弄死”他這個打算，楚攸寧可沒變過。

“小寧。”

轎車緩緩停在楚攸寧面前，楚攸寧眉頭一擰，低頭跟白清說幾句話，便讓他跟李禦離開，楚攸寧坐上唐澤的車，開聲道，“找我有事？”

唐澤從後視上瞄楚攸寧一眼，笑道，“小寧，合作吧！”

楚攸寧挑挑眉，不解道，“什麽合作？”

“拿下唐家。”

楚攸寧好笑問道，“你覺得我信你？”

與唐澤發生那件事後，楚攸寧沒想到唐澤竟然還能找自己合作，唐家，真正可怕的人，或許在這。

對於楚攸寧的不信任，唐澤苦澀一笑，回道，“小寧，我知道你不信，這樣，我來跟你做個君子約定，我要唐家，唐氏給你。”

楚攸寧譏諷一笑，“你不會不知道……”

“唐家控制著唐氏。”

沒等楚攸寧說完，唐澤打斷他的話，拉著說道，“只要我們拿下唐家暗下生意跟唐氏，唐氏將剝離唐家控制，小寧，我知道你不會喜歡那個唐家的，你也不會想讓唐煜去走那條道，唐煜也走不了，既然如此，我們何不共贏。”

這事聽著挺美妙，可楚攸寧沒有任何資本，到時唐澤想反咬他一口易如反掌，不過此時楚攸寧也沒得選，他要想讓自己、讓昭華脫離開唐老爺子的控制，唯一的辦法就是拿下唐家。

“成交。”

君子約定，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，不到最後，誰知道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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